14书生意气
李硕在关东画廊的日子,可以说是一直在学习中,但也有不如意处。
贾老师周老师、余老师三人均是书画家,对经营的事总有力不从心之感。周、余退出了关东画廊,外事办后来聘请了主管的经理,几番改进,有了起色,店面扩大了,还开了金店。用李硕一个人打更,怕不安全,便又找了一位老师傅来协助李硕。
在师母李莲芝老师的帮助下,李硕也开始了系统的中文学习,自考汉语言文学专业,晚间五点半至七点半上课,有了另一位老师傅打更,李硕晚间学习可就方便了。
一段时间后,人事上也变化了好多,后来贾老师也退出了关东画廊。
李硕的性情愚顿,善于自学而不太善于人际关系。贾老师离开画廊后,画廊经理又找了一个懂书画的年青人,李硕的处境也就变了。
一天,本来是李硕去上课的时间,正巧那天班上窜课,就没有去。晚上七点,有杂乱的敲门声,李硕很烦感这样的敲门声,起码他是认为这样的敲门,是极其没有教养的。问是谁,只答是我,再问,是查夜的,打更两年了还没有查夜的来过,再说即使是查夜的也应是深夜才来的,这是怎么回事? 问他们是哪的,答是西大派出所的,答的是对,但也总不能马上就开门吧,还防万一呢。他把门挂了链锁,只留一条小小的缝,让他们把证件递进来,开始他们不认可递证件,李硕说,万一你们不是好人,来诳门的,我上了贼当又当如何呢。
他们不认可递证件,再砸门,李硕说如果你们再砸一下,我就把们当做坏人,隔着墙往出扔石头,砸着就是你们自己找的,他们只得把证件递了进来。李硕查得无误,方开门请入。他们草草地查问了李硕,只能是无耐地走了。
李硕与后来的打更老头,相处得极好,老人听李硕说没有见过冰凌花,就从他们当地采了来,这也是李硕至今唯一真正见到过的,多少年都在寻而未果的冰凌花。
一天老头走得早,把店门锁的钥匙带回家了,八点半开门,还有几分钟了,无奈,李硕只好将锁头用钢锯条割开,好在没有延误画廊开门时间,李硕在心里好自地庆幸了一番。
画廊的库房在毓文中学墙外,被当时画廊开的关东酒家的院子圈到里面了,平时由一位主管部门领导家的亲戚在画廊工作的员工掌管,一日没锁,好在也没有出事。经理却批评李硕,李硕当然是不服的,就怼说:晚间我管的只是店里的安全,库是谁管的,经理答是该谁管的。硕又问:既然是有该管的为什么不先问那位。经理答又说库门锁坏几天了,那人就这么对付着了,昨晚却忘了,又埋怨该去看一下的。其实李硕当时是只管画廊店的夜间安全的,也从没去过另外院里的库房,说着顺便又说起了锁的事,硕说:前几日我破开锁后,随即我自己买了锁换上,没有找你们报销吧,他怎么就不能呢?经理不答。
其实经理刚来时对李硕还是很器重的。
他刚来不久,外事办领导的老父去世,所有敬献花圈的单位只有关东画廊的花圈有挽联,众人读后问画廊经理,挽联的词句是谁撰的,答我们店李硕撰的。看那规规矩矩的正楷字体又问字是谁写的,答李硕写的。再问李硕在你店里做什么职务,答打更的,众皆诧异。后有人问,他老人家有多大岁数,答二十二、三、四吧,众无语。经理每次与别人说起这事,或同事说起之事,他因为李硕是他的员工也还都很自豪呢。
但李硕也有年轻人莽撞的一面。
一次,经理的朋友,一个军方独立团的团长来画廊找经理,喝得醉醺醺的,正巧修理玉雕的师傅刚刚把一个破损的大件玉雕用胶粘上,只要一动,它就很容易散了。这位官长不管什么,直接就冲玉雕来了,都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了。玉工师傅吓得都面无血色了,也可以说是面如土色,李硕不知是哪里来得力气,一把就把这个醉鬼给揪到外面了。
那一段时间里,贾老师退出了,李硕则像是个没娘的孩子,情绪也较低落,写了好多的新体诗,现在看也能体会到当时的心境,如他的诗《暮》就是他当时心志极其沉重而变化的一种描述:
在晨钟响后
在日落之前
便已经受了
一番风雨雷电地侵袭
就像大地的痉挛一样
总是一次次的分散 重合
重合后再分散
加剧着自己凄苦的痛楚
把自己的路
悄悄地掩埋在荒野
同时也把魂魄踩在脚下
折磨着自己 撕咬着自己
然后 将冰凉的
没有一丝血色的肢体
挂在路旁的斜阳上
等待着自己 不眠的床
1992
而另一篇则是怀想以前所营造的那种心境,如今却只能是留于心底的《印象》:
像云朵无意地飘来着
像轻风在徐徐地接纳着
或是滚滚的江水才铸成的一点希望吧
多少的有风有雨有雪的坎坷泥路上
都在精心地收藏着,修葺着
修葺成精美的
精美的慢慢地在下滑
下滑成如彩瓷的一声的碎裂了
碎裂的一片映照七彩的光
一片镶着漆黑的夜
也有一片潜伏在我永远永远的心底
1992
这个时期,李硕也开始尝试着写一些词作,也能通过这些词作看到一些他的心境,在他离开画廊的前几个月里,经理要他一张画,当时他处在冰冷的境界里,起码李硕当时是这样认为的,他就画了一幅白梅花,并在上面题了《卜算子.白梅》:
冰清玉洁骨,踏雪亦难寻。寂寞开在无人处,奈何香飘零。
月伴清癯影,性孤僻难群。寒暑不曾东君问,更有何人询。1992
词里,他把自己比拟于画中所画的白梅,也揭示了当时的人的那种冷漠。因为怕有小人谗语,随即胡诌了一个笔名题上:李硕录芜堂主人词。果有人问,芜堂主人是谁,李硕答不知是何许人,只是喜这篇词而已。李硕知其人有历代文人堂号斋馆号的典籍,便说想知其人,你查查吧。几天后,戏问芜堂何人,答说尽查无此号。此后,李硕离开了画廊,竟用了此堂号近十年之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