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杂学书法
李硕先生小时候写字不好看。据李先生说,他的母亲写字好看,因为李先生年轻时,其母亲为生产队会计,年底用大红纸写工分分配表,用毛笔写。一回他睡觉起夜时,看到母亲正在加夜班为队上写表,看到母亲写的毛笔字,字体娟秀,工整细致,给了李硕先生极深的印象。
他的二哥李伟华先生小时候写字也好看,与生俱来的随其母亲。可李硕先生的字却是很潦草,不成样子。每每叹之好不容易画成的一张工笔画却因为题字而惨不忍睹,在他少小的心里就有了练好毛笔字的想法了。
其实,在李硕小时候,其父好为村里人写春联,必定是当时的村上,象父母那样识文断字的人并不多,所以年年的春节,李老父就要忙上一阵子,老先生热心肠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也是老人喜欢热闹,每年如是。
每年老父亲为村里人写完春联,都会剩下一些残墨,也就是李硕最高兴的时候了,他一定会尽情的挥洒一番,直至墨罄,还得兑水再写,再直至笔净如洗好的时候,才无可奈何的放下。至李硕十七、八岁,见有的小朋友玩纸折叠的玩具上有毛笔字迹,知是字帖所成的,村人们没文化也不在意。村里的小学校就在附近,有书法课的字帖,可能是没人讲习,学生们也就把它们当废纸来处理了,李硕却把它们收集整理出来,有欧阳询的、有柳公权的、也有颜真卿的,李硕从十三、四岁就看这方面书,是知道这些的。
李硕先生先是从欧体《九成宫醴泉铭》入手,点、横、竖、撇、捺、折、钓的,练了也不知是多少遍,好在是画了几年的画,对毛笔熟悉,加之勤勉,对笔形还是做到了,再练字形,对间架结构又是一番的揣摩,同时李先生又学了颜体《多宝塔》、柳体《玄秘塔》的笔法与结构,相互对照。
李先生学习,喜从理性上入手,从根本上学。学字帖,研读帖上的文字部分,剖析结字的道理、用笔的法度,正好他的手上有任政先生所著的书法入门方面的小书《少年书法》,虽是小书却剖析深入得明明白白,再加之任先生书法精美,特别是撇捺间的情致,深深地影响着李硕的书法审美,至现在李硕先生的所书字幅也是以美为基调,大概就源于此吧。
任先生的书中说楷书的一句要“行笔隶意”之言,对李硕影响之深,使他学楷书几个月后,继而学行书,通行书笔法后,有楷书基础,结体没费多少事,像其大意便又转而攻隶书,通隶书笔意后,又从隶书的理论中得到隶书从篆书演化而来之语。再转而学篆,这一发就是几十年直到现在。
当时的市面上有《六体书字帖》是几位名家书的范字,每册一千字,共四册,李先生有第一、第二两册,从这上学了两千个字形,死记硬背中,也以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,如有与“皿”有关的字形,都与器物有关,“皿”字形也像一个器物。再如“目”字,就像一个眼睛,“水”“日”“木”等字形,都把它当作像其物去记,就好记多了,这无疑是误打误撞地明白一些文字学上的象形字的关窍。
正好是吉林市古旧书店有这方面的书,解决了字形少的问题,篆字并不是把偏旁部首背记下来再组合这样简单的,好多字形就不一样的,如“筛”字,篆字是“竹”加繁体的“丽”字。如“鸡”字是一个“奚”加“隹”字。如“青”“胜”“明”“背”等字型下面的“月”字旁,就分别是“丹”“舟”“月”“肉”字,再如“春”“秦”“奏”“泰”等字头就都不是一样的,这须要潜心地去背记,李硕先生时常说学篆字等于重新上一遍小学。所以,为了学更多的篆字,李硕又买了《篆文大观》并从中又学了好多,但终归是只从皮毛上学而已。
再次去书店时,经书店经理提示,买了清段玉裁所著《说文解字》注,用了近半年时间通读了此书,因段注是从文字的音、形、意三个方面对文字的诠解,至此,才算得上是,窥得文字学门径。
年轻的李硕通过对文字的理解,也对他读古版书籍有了很大的帮助,如大家都知道的《芥子园画谱》中文字部分,就有好多的古体字,是一般对文字方面没有太深解理的人读此书的难题,李硕就是先看的此书,读此书只能用囫囵吞枣来说。在李硕先生研读了《说文解字》注书后,兴而在《芥子园画谱》的封面上题写了“李硕尽读此书”几字,仅此就可见李硕先生当时的心情了。
其时,搞书画的人应该对文字有所了解的,应为这一层面的人都喜欢书写繁体字,而繁体字又对字的个体要求很高,“千里马”的“里”,现在好多人就把它写成繁体字形“裡”,其实这个字是“里外”的“里”字,而非“千里马”的“里”字;又如“舍得”写成繁体字应是加提手旁 的“捨”字,在繁体字中,这个“舍”却是“房舍”的“舍”字,本来写“捨得”是有所舍才有所得,可在繁体字群中的“舍得”就要解释成在房舍中的坐享其成了。更有写“茶舍”的“舍”字加提手的,不是乱上加乱了吗?也难怪,电脑的字库中就时常是打不出加提手旁的“舍”字。而要用电脑把文稿统一变成繁体字格式,“舍”才成了“捨”呢。
再如,“松柏”的“松”字,好多人写成“鬆”,“鬆”是“松动”“蓬松”的“松”。“皇后”不能写成“前后”的“後”字,而只能写成“后”字。
同样,简化字的“干”字,如果写成繁体字“树干”“枝干”的“干”是“幹”,而“干净”繁体字是“乾淨”,而“化干戈为玉帛”的“干”则就是这个“干”字,是没有繁写的。类似的范例,李先生一说起来,就滔滔不绝,这些个事例中,好多大有名望的人也时常犯此错误的,也确实该加强这方面的修为呢。
李硕对文字方面该算是有所修为的,这以后,李先生又学了行书、草书、狂草等。背记草书字形先是从一些草书基础的书籍中背了好多,又从《标准草书》中看了一些,但李先生总觉得草书是尽兴之品,不该有标准的提法,只要是字写的草法合于字理才是。他又买了《草书字汇》,得以明草书之理,而尽兴为之。李硕先生当时对《怀素自叙帖》《张旭古诗四帖》及王氏的草书反复观摩,临写,加以狂草的气势,时时就加以研习,而绝不是一时的兴之所至。
行书上李硕则观之驳杂、临写宽泛。二王、宋四家的,赵孟頫、董其昌、文征明、唐伯虎等帖,可谓所见之无不学的境界。
少年时期,李硕家贫,缺纸少墨,习字多用画之陈色残墨,或是废旧的涂料,甚而是锅灰也试着用过,也曾买过旧报纸习字。但大多数是在春秋被季风刮过的平滑土路上,自家的墙上,大字小字、真草隶篆的遍地皆是。每逢春时,残雪初融、陈冰始化,李硕在自家附近的山谷中一段百余米的冰湖上,每早上带着大笔、陈墨,写上满冰湖的字,至中午时陈冰化去一层后随水流走,第二日再写,每年春时都能写上十数日,可说是天然大纸,却只恨当时乏墨。